靜謐的室內，只有窗下長幾上的香爐升起燎燎的青煙。

楊氏聽了沈崇昭這話怎麽會反應不過來，不由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你莫不是看中了劉書洲？”

若不是看中他，自然也不會將他招入了戶部，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著，知根知底的不比哪裏都好。

“夫人聰明。”沈崇昭瞇著眼笑，伸手又在楊氏手背上摸了一把，那滑膩的感覺當真是數十年如一日，怎麽都不會覺得煩。

“正經些！”楊氏一把打掉了沈崇昭的手，站在屏風外聽著的沈瑾妍卻是唰地一下紅了臉，就算她沒看到這一聽也知道是她爹又在做些什麽小動作了，真是那麽大歲數了都不害臊。

不過沈崇昭口中這個寒門學子劉書洲真有那麽好嗎？

沈瑾妍卻是不以為然。

又是父親早逝家中只有老母，她知道這種單親家庭的母親是最戀子的，若是兒子再對母親言聽計從，那麽今後媳婦進門了他該幫著誰？

沈瑾妍直覺裏對這個劉書洲不感冒，可沈崇昭似乎十分推崇，還有楊氏好像也有些心動了。

“要不過些日子我將他叫到家裏來坐坐，你也看看，到時候讓姝兒就……”沈崇昭後面的話語低了下去，沈瑾妍聽到了楊氏嬌笑一聲，夾雜著幾聲情趣似的吳儂軟語……

沈瑾妍心中一跳正想退出去，卻不知什麽時候張媽媽轉了進來，手中正端著一副幹凈的碗筷，見她這般不由奇怪道：“小姐怎麽不進去坐？”

屋內一下就安靜了下來，楊氏趕忙推開沈崇昭又瞪了他一眼，伸手理了理衣襟遮住被丈夫親過的細長脖頸，這才對外喚了一聲，“可是妍兒來了？”

“娘，是我。”沈瑾姝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進去，對著楊氏幹笑兩聲，“我還沒吃飯呢，娘您是不是讓荷香來叫我啊？”說罷自然地坐在了沈崇昭的身邊喚了聲“爹爹”。

等著張媽媽放下碗筷退了出去，楊氏這才瞪向沈瑾妍，“你這丫頭在屏風外站了多久了，可是聽到我和你爹爹說的話了？”

“聽是聽到了，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沈瑾妍低頭吐了吐舌，“我覺得那個劉書洲不怎麽樣嘛，家裏又沒錢，孤兒寡母的，姐姐若真嫁過去了豈不是受罪？！”

“我和你爹自有考量，不用你操心。”楊氏點了點沈瑾妍的額頭，全當她這話是小女兒的嬌語，哪裏會放在心上，又為她夾了幾根嫩竹筍放進碗裏，“知道你喜歡吃這筍子，這不弄好了就讓荷香去叫你，誰知道你還睡著，眼下餓過頭了吧？”

“就是餓著了。”看著碗中嫩白的筍子，沈瑾妍吃得美滋滋的，又招呼沈崇昭，“爹爹你也吃吧，光看娘又不能當飯吃！”

“你這孩子！”沈崇昭哭笑不得，楊氏卻在桌下狠狠揪了他一腿，暗道剛才夫妻倆那些甜言蜜語就算沒被女兒給全部聽去只怕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她真是羞得沒處見人了。

夫妻倆極有默契，一頓飯再沒在沈瑾妍跟前提起劉書洲母子了，依他們所想沈瑾妍雖然早慧，可這夫妻相處的事還是他們這些過來人最看得準。

這孤兒寡母的固然有其弊端，但也是他們的優勢，這樣簡單的母子倆將來不仰仗著岳家還能靠誰？

楊氏沒想過將沈瑾姝給高嫁，若是嫁到那等挑鼻子挑眼的人家，說不定女兒還要受氣呢。

這劉家人身份低微，能娶到沈瑾姝，就算不當菩薩給供著，只怕也會顧忌著沈家人的面子不敢給她苦頭吃，這長遠來說也是好事。

到時候劉母去世，小夫妻倆的日子更能自己做主，就是將來和他們挨著住也不是不可能的，這樣他們還能照看著女兒和外孫，何樂而不為呢？

“娘，您和爹爹再考慮一下吧，這京城又不是沒有其他青年才俊，何苦在一顆樹上吊死？”沈瑾妍離開時還不忘再與楊氏說上一句，她總覺得看不上這樣的人家，還不如門當戶對來得好，誰也挑不到誰，也省了那些自卑自傲什麽的，面子固然重要，可裏子才是根本，她還希望沈瑾姝生活幸福美滿一生順遂呢。

“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楊氏笑著看沈瑾妍出了門，轉身卻將女兒的話拋在了腦後，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麽，她全當只是妹妹關心姐姐，這心眼是好的，可實際上怎麽樣還要見過人才知道。

“過兩天你把人給約回來，我好好問問他。”楊氏為沈崇昭寬衣解帶，又推著他往凈房而去，“這一身臭汗，沒洗幹凈了可不準上我的床。”

“為夫一定好好洗幹凈，人過兩天也給夫人你約上，那今晚是不是……”沈崇昭說著便摸了摸楊氏的小手，眉眼一挑極有意味，“夫人你說呢？”

“美得你，洗幹凈再說！”楊氏媚眼如絲，瞪他那一眼無疑秋波暗送，沈崇昭這才哈哈一笑，大步往凈房而去。

離開了楊氏的正院，沈瑾妍卻還是覺得心裏不太踏實，顯然的楊氏和沈崇昭並沒有將她的顧慮當一回事，那麽這親事如無意外豈不是還要繼續下去？

她聽到楊氏說要將人約回來看一看，若是沈瑾姝也中意了，是不是今後她就要多一個姐夫了？

當然，她的意見是一回事，關鍵還是在沈瑾姝身上。

沈瑾妍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到底會中意什麽樣的男子，是寒門學子，豪門勳貴，還是將門新秀？

當然前提條件是那個人必須很愛很愛她。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女人在這個時代本就過得艱難，若還遇不到一個知冷知熱的，那這日子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沈瑾妍頓時有些發愁，從楊氏院子裏拐出來後她原本還想去沈瑾姝那裏坐坐，又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說漏了嘴，想想還是作罷。

反正劉書洲會被沈崇昭給約到家裏來，到時候她再好好看看人，總要替沈瑾姝把好關，最好再讓人試他一試，說不定便能看出點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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